《灌篮高手》大电影上线，某女生在社交平台上晒出与人物立牌的合照，配文“20年的等待，它终于来啦”。看客比当事人更激动，原帖评论区很快炸开了锅：“你看过几集？你们这种就是哪里热闹去哪里，拍照的而已。”“问你个问题，樱木的爸爸去哪了？”“宫城良田是赤木刚宪的什么人？回答我。”

如此这般“我来考考你”的发言，算得上互联网“典中典”的另类景观。去年牛津大学数学博士朱朱发布毕业照，不仅被恶评为“学媛”，还被要求做道数学题证明自己。今年出境游火热，女博主发布在埃及金字塔的旅行照，评论区再现出题老师：“能说出这三个金字塔的名字吗？里面埋葬的是哪个法老？”

考官们语气不容置喙，考的是一个出其不意，端的是一个高傲自满，装的是一个满腹经纶，不知道的以为中文互联网现在有知识储备等级测试，不合格的不许发言。曾经，亚文化圈子盛行测试，例如哔哩哔哩平台早年会设置注册会员考试，以维护站内秩序、保护站内圈子；影视爱好者、追星群体也有“十级学者测试”，得分越高则证明越了解和热爱这一领域，是自娱自乐的好消遣。这些测试固然体现了亚文化圈层的封闭性，但并无恶意也绝非攻击，只是圈内自嗨的方式。

而今的“我来考考你”却十足成了扫兴的杠精。你正兴致勃勃分享快乐，考官们却要一头冷水泼下，要么质疑你事件的真实性，要么攻击你的性别和外貌。说是考你，实则一面显摆自己“学识渊博”，一面不相信你竟和他一样懂行，甚至比他更懂、更优秀。每当“我要考考你”的发言出现，考官们的圈层优越感就尽数体现了。优越感体现在考官们认为自己拥有提问的资格，是某个领域内的权威，是某个圈层的主体。他们通过向他者提问，获得自己作为强者或者权威的一种确认。他们无比自恋地享受着自己在圈层内的特权，尽管这很可能不是事实而是假想。

考官们中意的被提问人，通常看起来是新人或者弱者。由于性别刻板印象，在体育、理工科等领域内，女性又被视为弱者，因此女性常常成了考官们发难的对象。英国《体育社会学杂志》一项调查显示，超过50%的女球迷都曾被质疑自己的球迷身份、被开不合适的玩笑、被“强行科普”。考官们一意孤行地把某个领域的主体定义成自己，比如认为喜欢篮球足球是男性，沉迷ACG文化的是“宅男”，从而将女性当作异类对待。当某一圈层文化构造了男性中心的权威，女性或其他不在定义范围内的弱者自然而然被视为“圈外人”，遭受“圈内人”的质问。

刁难弱者或新人，固然是圈层文化自带的一种属性，但也暴露出考官们在优越感之下的脆弱敏感。团结“自己人”，排斥“他者”，这本身是圈层会自带的特质。尤其对亚文化而言，它时刻都在警惕主流文化和其他亚文化对自身的收编或冲击。但单论考官们，需要依靠攻击或排挤弱者来凸显的优越感，包裹着外强中干的脆弱心灵。正是由于内在的不安和焦虑，才需要通过外在的方式来确认。质疑他者是考官们确认自身地位的手段，在向外攻击中，隐藏着向内的敏感和自卑。一个个问号中，包含着多少“吃不到葡萄硬说葡萄酸”的幽怨、“得不到就毁掉”的抓狂、“你怎么敢比我优秀”的恼怒和羞愤。

遇到互联网考官的出题瘾发作，别被他们张牙舞爪的优越感吓到。对脆弱的考官们表现出不屑和反问，也许就会刺激到他们。